一直到母親過世前，他從未邀老人家去過他在美國的家。原是獨子的他，必然因我的出生而心態不平衡。都怪我好了，沒有我的話，他這一生不會活得這麼忿恨。很多人猜我是獨子。if (typeof(ONEAD) !== "undefined"){ONEAD.cmd = ONEAD.cmd || [];ONEAD.cmd.push(function(){ONEAD_slot('div-inread-ad', 'inread');});} 獨子有什麼特徵我不知道。事實上我有一個大我十歲的哥哥。我小三他大一，念的是成大，只有寒暑假見得到他。當兵兩年也不在家，退伍半年後就出國念書，在美國成家立業，見面的次數更少。我在紐約念書的十年，他被公司外派，反而大多數時間在亞洲跑。想想我也真的跟獨子沒兩樣，這個哥哥在家裡的時間何其短。他是一個外向好動的人。我沒機會看到他更小的時候，聽父母說就是頂頑皮。對他的印象大多是他高中階段，尤其是要考大學聯考前，每天晚上念書都要煮一包生力麵加蛋當消夜。那時候生力麵還是新鮮玩意兒，聞到那味道大家都會嘴饞。吃完了一整箱生力麵，兩個月後他落榜了。去念補習班準備重考，母親不定時去查勤，他總翹課被逮到。不知道是我娘會念緊箍咒還是他運氣太背，初中抽菸在巷口就被母親撞見，偷錢也一定馬上被發現，和巷子裡的小太保賭錢，人家竟然還找上門來要債。只是調皮不用功，他其實頭腦很好。重考前跟父母約定，如果他能上國立大學，他想要一套四聲道立體音響，果然如願。他大學畢業，一家人興沖沖南下為他慶祝。結果典禮當天一早，我們在旅館裡左等右等沒見著人，然後有一個學弟出現了，說我哥爬不起床，要他先來接我們。退伍了，父親託了關係介紹學土木工程的他，去一家黨國大老之子所開的建設公司。三個月後他就辭職不幹了，說看不慣那位富二代的作威作福，執意要出國。多年後母親說起，家裡沒錢只好辦留學貸款，然後銀行裡所有的現金全給他帶上了飛機。那時候覺得自己還年輕，母親說，都不知道沒存款其實是很可怕的。一年半後，他還沒畢業就要結婚，母親說你答應要還留學貸款的，這樣子你以後還會還嗎？這回母親也悍了，結不結婚都要還錢。從此母子兩人的關係惡化。我和他在美國只碰過一次面，第一次聽他親口說出了心裡的怨懟：「我畢業找到工作，搬到德州的時候身上只有六百塊！老媽就是偏心你。你從來都沒挨過打，老媽動不動就打我，脾氣最壞的就是她！為什麼我念新墨西哥大學，你念的是NYU？」然後還有一堆零零碎碎的抱怨，為什麼全家看電影總要我去排隊買票？為什麼外公住院都要我去病房打地鋪？為什麼……。「我工作了三年才出國的。」我說。「我們相差十歲，整個環境變化大太了，不能這麼比。老媽真偏心嗎？老爸在國外，她半工半讀給你念私立小學，家裡還請了傭人照顧你。以我們家的條件，那時候根本沒法供你出國的。老媽對你付出的，都是超過當時能力所及的。而我出國對他們來說，已經不是負擔了。你覺得老媽在你身上用的心還少？」那時候他已經都四十了。一直到母親過世前，他從未邀老人家去過他在美國的家。原是獨子的他，必然因我的出生而心態不平?。都怪我好了，沒有我的話，他這一生不會活得這麼忿恨。他哪裡知道，我頂替他獨子的角色後，要承擔所有他前面留下的瘡疤？在瞻仰母親遺容的時候，他脫口說了句：怎麼瘦成那樣？他哪裡會知道，陪伴父母病老死，是比留學貸款更沉重的償還呢？★中時電子報關心您：吸菸有害健康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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